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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 68岁， 177cm， 广东 深圳

发布于2008-09-30 12:12

人的一生都要经历各种各样的阶段，特别是那些非常时期对个人素质的磨砺和对人性潜能的挖掘，往往成就和决定了未来人生的兴衰成败。
文革后期，父母都被隔离审查，大姐和三个哥哥都先后下乡插队落户。大年初几的一天夜里，姊妹围坐一起，在焦虑而沉闷的气氛中决定了我辍学的命运
“我们家四个下乡，父母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身边总需要有个男人，我想六毛就不要读了”。大哥撩起了的话题。
“我不同意！我现在是班干部，正在争取入团，我不想离开学校，我想读书”。我委屈的辩驳。
“入团，你以为政审能过关吗？不要以为我们还是干部家庭，现在的身份是走资派的子女，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必由之路……”。大家轮番劝服我，似乎早有默契。
我哭了，我讲不过他们，心里明知大家讲的有道理却又极不情愿听从，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品尝了命运的不公和选择的无奈。
“就这么决定了，六毛明天就不要去学校了”。大哥挥了挥手，拒绝了我要亲自办退学手续的要求。
那一夜我失眠了，心理充满了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重压抑和对未来设想的悲壮豪情。因为我不得不离开我熟悉的校园生活，再也不能继续同学少年的美好憧憬，必须面对难以把握的现实和不能确定的未来。
第二天哥哥姐姐们走了，我就再没去上学，一个人呆在家里。自己想当然的制定了各门功课的学习计划和时间安排，在幼稚的激情冲动下，开始了自己前途未卜的自学生涯。那年我未满17岁。
文革开始时，我刚读小学五年级，复课闹革命后的初中两年加上高中才读一年，可以说还不到现在初一的水平。要想自学，谈何容易。况且，少年顽劣之天性又怎耐寂寞，不出一周，就有点坐不住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机关大院里玩耍，学习也成了摆设。
时隔几日，山哥回家看到了这一切，他没有骂我，而是督促我少年立志，努力自强。“你要振作起来，虽然我们的政治前途没有了，但我们还可以在其它方面努力，做生活的强者”。山哥的一席话让我无言以对，字字在理。他点醒了在迷茫中徘徊的我，让我杂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我意识到路还得靠自己走，人不能在无所追求中虚度年华，而应在抗争中奋起。
那夜无眠。在给父亲的回信中，我写道：退学是我自己极不情愿的选择，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坚强地面对。说来也奇怪，此后我变了。少了一点年少的痴狂，多了一点**的沉稳。似乎有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时刻鞭策和鼓励我，使我能够静下心来，专心读书。随着时日的推移，我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记得有次妈妈深夜回家，让我去那边房睡，还在睡梦中的我生气的说：“别吵我，我在做（数学）题”。这事后来成了妈常提起的一段佳话。
在那个懵懂的年龄，似乎还残留了一些青涩的记忆。我房间窗户的正对面十几米就是市委大楼的总机房，每天接话员清脆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宛然成了我学习中独有的韵律。学习的间隙，我总喜欢偷看对面那个胖墩墩姐姐忙碌的工作，有时看得发呆。偶尔，她察觉到这种注视的目光，也会转过头来，给我一个善意的微笑。就这样，我们成了每天必见的陌生朋友。也许是被她那身绿军装的吸引，也许是孤独中的一种依赖吧，那种感觉至今我也说不清楚，可是只要她在，我便能安心的坐下来看书。
除了学习时间，下午有时我还去搞我酷爱的跳高运动。记得机关大院里正在建房，我就在一大堆沙子旁架起了横杆，每次跳越都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记得住楼下的一个叔叔是原省队跳高冠军，有时还蛮有兴致给我指导和示范，让我感到特别开心，甭提多来劲了。
就这样，在一种看似枯燥平淡的生活中，我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完成了高中的主要学业。半年后，大哥介绍我进了附近的一家街办工厂，我辍学在家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
弹指一挥，三十六年过去，昔日风华少年，如今已是年过半百。回首往事，感叹依然。当年哥哥姐姐们作出这样一个今天看来近乎荒唐的决定，反而无意中让我及早的经历了少年自律生活的洗礼，培养了我获益一生的自学能力和自强精神，从而才能收获后来以同等学历考取硕士生的喜悦，并拥有了从一个工人到学者的圆梦人生。
我知足了，感谢命运曾经给我的这份艰难的惠顾，让我后来在跋涉的旅途中获取了无尽的慰籍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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